周鳳儀 投行高層出走 社企實踐大同

在旁人眼中，放下投資銀行首席合規官的高薪厚職不幹，然後在東南亞發展中國家東奔西跑、追逐理想，應該是一項挺瘋狂的舉動。「停留在一個階段太久，對我而言或許是中年危機呢。」周鳳儀爽直地回答。她選擇學習新事物，在接觸社會企業和影響力投資（impact investing）之後，發現和自己的信念不謀而合。人到中年，她決定放一回gap year，投資社企項目，更在機緣之下，成為「聯合國社會影響力基金」顧問，以專業所長回饋社會。

小時候，周鳳儀（Jenny）的父親經常說起在廣州生活的往事，他口中的爺爺，是一個樂於助人、樂善好施的西關富商，一種「要做好事」的念頭在她心裏油然而生。父母逃難來港，一切重新開始；七十後的Jenny於香港出生，果欄長大，在屋邨中學讀書。「留在家無事可做，唯有閱讀讓我在書海自由馳騁，無限想像。」對文史哲特別有興趣，老師介紹她看錢穆的《國史大綱》。「書中講述中國由夏商周到清代的歷史和社會制度，令我不期然憧憬世界大同，人人各司其職、安居樂業。」
 

性格決定命運，成績優異的她順利考入港大法律系，還上莊參加學生會評議會，負責制定會內政策，監察學生會運作和財政。90年代，經濟暢旺，百業興盛，法律系畢業生多半選擇當樓契律師，Jenny卻加入當時成立不過十年的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。「入職那年，證監會首次聘請實習生，六人就只有我一個讀法律。」八七股災後，證監會在1989年成立，主要負責監管香港的證券及期貨市場的運作，是獨立於政府部門以外的法定機構。當年，政府對金融機構的監管，不如現在般嚴謹和廣泛；社會對合規（compliance）的需求，亦不似今天般被重視。

年紀輕經驗少，初出茅廬的Jenny被她負責查核的金融機構耍得團團轉，她希望加強法律方面的經驗，於是膽粗粗向當時證監會主席梁定邦提出完成事務律師實習的要求，「他爽快答應並安排我到律師行實習，我非常感激他。他還要求我將來成為senior時，也願意如此對待自己的下屬」。
 

熟悉法律金融　成投行搶手貨

實習完畢回到證監會，她被指派為當時正處於草擬階段的《證券及期貨條例》，做資料蒐集的工作。將抽象的概念寫成條文，要看很多reference，跟不同範疇的人交流討論，Jenny形容這是一趟鍛煉思維的寶貴經歷。「條例背後有什麼理念？為什麼現在要立例監管？哪些範疇應該監管？哪些不用？怎樣去執行？這些統統都要仔細研究，反覆分析，小心演繹。」

2003年，條例正式生效，Jenny認為是「好的制度造就好人」。「一些行為例如內幕交易，現在屬於刑事行為，會遭受嚴重處分。投資銀行須增添合規方面的人手，重新檢視現有制度是否符合監管規定，哪些流程守則須修改或增訂，還要和前線的金融從業員溝通，想方法令他們遵守條例，避免行差踏錯。」具備相關經驗的Jenny一下子成為各大投資銀行的搶手貨，身價水漲船高，她自始投身投資銀行，負責合規工作。
 

結緣社企　發揮專業貢獻社會
2014年，Jenny認識了社會企業，對「以商業模式解決社會問題，從盈利達至可持續發展」的理念留下深刻印象；而影響力投資（impact investing，也稱為「社會價值投資」，指在投資同時考察財務收益及投資項目的社會和環境影響）更似乎可以實踐自己世界大同的信念。她參加孟加拉遊學團，親眼目睹獲得孟加拉鄉村銀行（Grameen Bank）資助的窮人，尤其婦女，如何透過微型貸款發展個人事業，自力更生，有尊嚴地生活。

「猶記得當時謝家駒（香港社企界先驅，『仁人學社』創辦人）問我能為此做什麼，我答﹕『應該為此建立金融體系﹗』」大概是新思維的一種概念——「吸引力法則」產生作用，想法相近的人會聚在一起，在機緣之下，最近Jenny成為「聯合國社會影響力基金」的高級顧問。
 

參與聯合國　致力「賺錢善事」

2015年，聯合國定下17項可持續發展目標（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, SDGs）；為達到目標，旗下組織「聯合國社會影響力基金」（UNSIF）透過與投資者或企業合作，以融資模式推動世界未來發展。「這是一種『做好事同時賺錢』的概念；我的角色是連結投資方和有關社會影響力項目，嘗試為合作所產生的成效，提供一些評估建議。」Jenny說。

「如果投資方仍以一貫對基金的理解，去考慮這類具社會價值的項目，期望必然產生落差。在知識型社會下，商業模式跟以往大有不同，現存標準亦不足以衡量狀况。」她舉例，過往大家習慣以國民生產總值（GDP）評估一個地方的經濟成果；然而，隨着社會發展，碳排放近年成為世界各國關注地球可持續發展的熱門議題，於是有了碳貨幣和碳交易市場的出現。「長遠來說，我們要思考和討論哪些是大家認同的價值，建立一套適合時宜的評估機制，以迎接未來的投資新趨勢。」
 

不惜工本 撐年輕人社會創新

Jenny更自掏腰包，落手落腳支援年輕人進行社會創新。她支持的其中一個項目「南洋企業家基金會」，希望透過建立香港和東南亞地區的關係，匯聚年輕創業家和創新項目。「我剛從柬埔寨回來，正籌備在當地成立共享工作空間呢。」另一項目「Made in Sample」，則是幾名設計師將回收的物料樣辦升級再造，製作拼布產品。
 

和年輕人接觸多了，Jenny觀察到過往那套由上而下、指令式的「工廠式管理」漸漸失效。「沒錯那是有效省時，但在他們身上成效不彰也就沒有用。」她正嘗試以一種較流動的模式展開合作關係。「我是穩陣派，投資前早已計算自己能承擔多少。」Jenny笑着說。「我對企業運作、評估項目風險、協調各方期望等方面肯定有較多經驗，但年輕人在大數據時代那份來去自如、創意無限是我所不及的。對我而言，即使項目最終失敗，也支持了一群年輕人嘗試解決社會問題，最糟不過蝕錢而已。」她豁達地道。

Jenny除了積極投入顧問工作外，好學的她正修讀EMBA，還打算跟隨國學老師學寫八股文；刻下還不忘鍛煉身體，準備5月去戈壁沙漠跑馬拉松。這個gap year，怎樣看也會過得豐盛，充滿驚喜和意義呢。

周鳳儀（Jenny）

七十後，香港大學法律系畢業，現正修讀香港城市大學EMBA。曾任金融機構首席合規官，在金融證券監察範疇經驗豐富。最近成為「聯合國社會影響力基金」的高級顧問。

文：陳芷寧
圖：受訪者提供
編輯：林信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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